9.4.09

未完的信

人的成長過程是很有趣的。2002年3月25日,一封沒有寫完的信,今晚很偶然地重看了。當時看了一些書,覺得很有得著,遂要寫一點字跟中文系的一位好友康交流。不知哪來興致要寫呢,然而信沒有完,相信是熱情因為生活的奔波而冷卻下來。其實當時我和康都在香港,怎麼要寫起信來呢?我就是那樣愛寫,有點想法就要寫起來。如果我在內地,我的許多朋友來自各省各市的話,我會寫得更多。我很羨慕五四作家可藉書信與知己親人多寫一點自己的感受。

當年自己還在摸索馬克思主義,對唯物辯證法的認識很稚嫩,所以字裏行間,對何謂唯物辯證,我當年還是有些猶疑的,但信心已經非常顯明了,極有捍衛辯證法的衝動。至今這七年間,我對馬克思主義固然有了質的變化的認識,當天的疑竇,今日自己也能自圓其說,告訴昨日的自己那些仍未融匯貫通的學理是如何融匯貫通的。今日的自己,也佩服2002年的自己,那時我還沒有受謀生壓力敗壞讀書的意志,對學問追求只講好奇和新穎,憑赤子之心以蠻勁在偌大的知識世界裏亂衝亂撞,連色彩學的書也要看,那股學習的堅毅和鬥心,是值得今日的我繼續堅持下去的,今日我不要因為世俗的人生常規放棄理想,必須堅持當年那分赤子之心。我也要向自己學習,那是一個榜樣。

以下是那封沒有寫完的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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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讀兩本有關色彩和數學邏輯的書。

因為覺得顏料有種無名狀的可怖之感,使我對於顏色有了認知的衝動。我找了一本色彩學的書來讀,就是數月前碰見您時給您看過的那本,每周花兩天幾小時讀(就花日文堂前的三數小時,日文也丟到一旁去了), 百多頁的書約一個月便讀完了。當我讀到三十多頁的時候,我開始驚嘆於我們人是如何將抽象變成具體的,而且覺得那種由抽象到具體的軌跡很神奇,這令我感到世 上竟有那麼神奇的一種分析,抽象的色彩變化都變得有跡可尋了,顏色的起始在於色相的染整和搭配,那不過是光和物的三原色在起的變化,還有所謂的鮮濃沉淡也 不過是黑白二色的角力,至於色立體的構設就更令我佩服之極。這直接影響到我的觀察的眼光,對於衣著輕重,在衣著上的配色 (註:這段落尚未完結,不知當年自己要想甚麼了,留作人生史上一個懸案吧!)

我於數學不知怎的已沒有從前那樣拒抗了,而且還有再讀下去的衝動,這種轉變真使此刻的自己有點難以置信,我忽然失去了畏怯的心理了,因為明白到只要能被理解 的必可被理解的道理,至此我便沒有畏怯的道理,再複雜的事理總有被理解的一天。我現在只讀到五個基本符號的意義和初步用法,而且知道那些函數和公式的初步 用意,說到定義的解法,那還太遙遠,只是覺得,因為數學邏輯是要將具體化作抽象的符號,那真是把人的思維的極限推向一個更高的頂峰了,我單單去理解每個符 號蘊含的意味時,也把幾個相類的命題混淆起來,當我想到把兩個相連命題的真值表時,(註:這裏也尚未完結)

被人極力批評的辯證法,我近一年略略找書看了,最近從台歸來,買了一些攻訐共產黨辯證唯物的書來讀,這是國民黨早年的政風吧,雖說攻訐,但還有他的合理性, 給我很大的啟發。我發覺當中有些指責是對的,但仍無損辯證法的精采處。自己覺得辯證法是可以作為事物進化的一種解釋,而且是一種很獨特的解釋,例如馬克思 以水的三種形態比喻一觸即發的革命,是我至今仍然覺得非常精采的觀察和比喻。現在人們最批評辯證法的地方,是辯證法者無法提出如何介定哪些事物含有必然的 進化關係,而且世界亦是否必然地進化呢?那的確是一個問題,但我認為有些事物確實有它自身的內在進化軌跡,未介定不代表辯證法就是錯偽的,它依然可以是一 種良好的解釋,只是必須緊記那不過是世上眾多解釋中的其中一種,不同的事物可有不同的說法,我們也不可能冀望一種方法能涵蓋千差萬別的世界。人們最鄙視 的,就是辯證法要劃一去解釋千差萬別的世界的這個企圖,雖知哲學流派也各自有它的優缺之處,難道實用主義、唯心論和分析哲學就能夠徹底地解釋世界?我真不 明白為何人們老是要這樣攻擊辯證法。

黑格爾和馬克思也不過是這樣套用辯證法的含意,只是辯證法到後來,的確成了怪異荒謬、胡亂套用的產物,即成為了一種「馬後炮」甚或脫罪的說詞,但那並不是辯證法的初衷。辯證法對於我們處事時的確有種很好的指導作用(我也奇怪自己這麼說的口吻,竟然那麼像內地許多的共產讀物的語調),給人極強的進化信念和使命(這也是共產黨人的黨性強韌的原因),也很可為歷史教訓作一些解釋,尋求歷史的脈絡。辯證法最根本的原理是很簡單的,甚至可用普通來形容,但原來可以幻變出很複雜的道理,那是它最引起我注意的地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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