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4.09

粗話是高級文化的體現

今天再看到一些粗話現象,也頗有趣,令我多想起了兩個問題:

一、「白痴」、「痴線」這類用語是粗俗的俗語,還是粗話呢?

我想大部分人都認為屬前者。然而比起「條條fing」、「隊冧佢」、「呢條女幾正」之類的俗語,「白痴」、「痴線」這類語詞,在分辨俗語粗話的時候,還是使我們有點猶疑的。為甚麼會出現這種猶疑呢?我認為令我們猶疑的原因,在於「白痴」、「痴線」的確有攻擊咒罵的成分,這類語詞的性質介乎「俗語和粗話」之間。我只能說,這類詞語是很特別的一組俗語,雖然當下還未算粗話,但由於這些固定的說法本身是用來罵人的,將來有「潛質」發展為「粗話」,這要視乎社會發展的接受程度。再者,這類「中間詞語」還要看說話者的意圖和語境,一個女孩子嬉笑時會俏皮地罵男友「痴線架你~」,這種情況就令這類詞語的色彩,比起強烈的、色彩固定的粗話更混含不清。

二、「屌」和「性交」詞義相同,為何前者是粗話,後者卻不是呢?
粗話每以男女性器官和性行為為「題材」,如「閪(女性生殖器)」、「鳩(男性生殖器)」和「屌(性行為)」,顯然具有強烈的不道德性質;但是,當我們說「陰道」、「陽具」和「性交」時,同樣的詞義,卻變得「學術」起來了,完全沒有粗俗成分。兩組詞語「義同質異」,為甚麼會有這種情況呢?我的看法是,首先,如同我先前那篇文章所指,這是一種獨有而固定了的「術語」,前者那一系列單字,性質已經固定為極具鮮明貶義色彩的粗話了;其次,後者一系列的詞語只是普通的客觀指陳,沒有攻擊咒罵的成分,如果要在這些客觀描述的字眼之上混入攻擊性質,只好另創一字(詞),於是就有了前者那一系列的字眼。就是說,兩組詞語的分別,在於有沒有粗話的成分,即有沒有攻擊性、咒罵性或不道德性等語詞色彩。

粗話是由高級文化衍生的
從這些思考可以看出,粗話是建基於基層文化生活之上的,那是一種文化積累的產物,是附生於已有的觀念之上的。譬如語言出現的時候,只是先有生殖器的描述,以後才能再加添外在的「攻擊色彩」,倒過來想是不合邏輯的。而且,由於咒罵人家要用許多字來表達,不太方便,於是人們在生活中便逐漸形成一些「簡便的咒人術語」,術語是文化觀念的高級表現式,各行各業的術語都是在「熟悉和方便」的需要上而產生的,粗話也是這種情況下的產物。

再者,粗話的複雜程度,與文化發展、民族禁忌和人倫道德往往掛勾。中國人對性是很忌諱的,偏偏我們卻發展出幾個與生殖器有關的粗話用字,說的時候,特別能挑起中國人的神經;我們的人倫意識開始懂得尊重養育自己的母親的時候,一些攻擊別人母親的粗話才會產生作用,因為這最能挑釁別人,刺激別人的道德情感而產生嬲怒氣憤的情緒;再譬如中國人重視傳宗接代,罵別人「冚家鏟」正正針對中國人這種民族禁忌。所以,粗話是文化、道德、人倫發展到某種高度才會出現的產物,只有當道德感產生的時候,攻擊才會有意義,要是一個人(如原始人)根本沒有這些文化觀念,怎麼罵他也是無動於衷。


粗話固然代表野蠻粗鄙,任何時候都不該說,但它的確是一種文化上的「高級產物」。以上所舉都只是以廣州方言為思考對象,其他方言的粗話情況仍未提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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